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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浍河岸边第二章红军连长李景福夜谈暴动

发布时间:2013-05-08 18:06:33 点击数:935次
 

第二章红军连长李景福夜谈暴动

    王颖

          第二章  红军连长李景福夜谈暴动

   徐风笑、邵恩贤他们的到来,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无限的欢乐。徐风笑的父亲走出堂屋大门抢先一步就去接邵恩贤怀里抱的孩子,忙问:“这毛孩叫啥名字?”这时,徐风笑一边放下怀里抱的女儿徐舒一边答道:“叫英特尔。”“叫樱桃?”徐风笑的父亲诌着说。随后又自言自语地说:“樱桃,这个名字起的好哇,樱花在春天里开得最早,也好看,樱桃又鲜又红,说不定这孩子成熟的早,将来是国家的栋梁呢!”接着,他一边朝堂屋里走,一边哆嗦着一边拍着英特尔:“我的小樱桃,一夜没睡好觉吧?嗷嗷,毛高睡,毛高乖,毛高不睡眼睁开,卖馍的咋不来,一叫毛高饿起来!”这时,英特尔在他怀里反而哭了起来。“哈哈哈哈!”徐风笑的父亲的举动引得小徐舒天真的笑了起来。“这是你爷爷。”徐风笑对女儿说。“爷爷。” 小徐舒高声喊了一声。“唉!”徐风笑的父亲高兴地答应着。可他并没有转过脸来看看自己的小孙女,而是低头看着在他怀里哭闹的小孙子。“这是你奶奶。”邵恩贤指着她的老婆婆对自己的女儿说。“奶奶。”小徐舒又高声喊了一声。“唉!”徐风笑的母亲笑着答应了一声。说着,就弯腰去抱小徐舒。当她看见孙女的模样又黄又瘦,老人不由得心痛地说:“我的乖孩子来,真知道啥。还没吃饭吧?奶奶去给你做。”小徐舒很懂事的说:“妈妈抱着小弟弟,爸爸抱着我,走了一夜的路,都没吃饭,我还吃了一个烧饼呢!”当她听到小孙女这么一说,老人转过脸来扯起褂襟子擦擦眼泪,颤着腿腕朝锅屋走去。“妈妈,我要和奶奶在一起。”小徐舒转脸对邵恩贤说了一句,竟朝锅屋跑去。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位中年男人走进院子有声无力地说:“徐医生在家吗?”听到院子里有人喊,徐风笑的父亲忙把英特尔递给儿媳邵恩贤,就匆匆朝堂屋门外走去,并问:“谁呀?”“我,后边王庄的。”来人答话。“哪里不得劲?”徐风笑的父亲关切的问。来人说:“不知咋弄的,吃罢清早起来饭,肚子直痛。”“走,到病房里去,我给你扎两针,包好。”徐风笑的父亲轻松地说。来人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感到轻松了许多,于是又伸头朝堂屋里看了一眼,说:“徐医生,你家来哪里的客?”“那是什么客,是我儿子、儿媳妇、孙子们从外地回来了。”徐风笑的父亲脸上笑出来说。

徐风笑的父亲名叫徐从谦,是四代祖传中医,他不仅擅长治疗胃溃疡、梅毒、伤寒病,而且对妇科病、儿科病也都拿手,他的针灸医术是一绝,特别是治疗患有霍乱症的病人,只要抬来的时候是活的,肯定能治好,他先用针灸给病人定住,然后再给病人喝汤药。他不仅医术精湛,医德也高尚,无论谁找他看病,一心只想着病人,唯独没有他自己。穷人治病他很少收钱,有的穷人治病他就用针灸,一针扎下去,不吃药,病就奇迹般地好了。因此方圆百十里的人都找他看病,就连城里有钱当官的也骑马坐轿来找他。过的好一点的人家请他看病赶着大车来接,过的差一点的就把病人抬到他家里来。他家里有两间单独的西屋,一间是药房,另一间是病房,另外有两张床专门给病人治病用,所以不论是穷人还是富人对他都十分敬仰。徐从谦共有三个孩子,大女儿早年守寡,等她的大女儿出嫁后就离开了人间,撇下了三个还没成家可怜的孩子。徐风笑是独子,排行老二,小女儿徐青兰嫁给邻村一个写一手好字并会推豆腐、下细粉的聪明人刘万一。徐从谦还有一个弟弟名叫徐从吉,徐从吉1928年经他的大儿子徐清汉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当年被推选为临涣区农民协会负责人,他大儿子徐清汉于1926年夏在临涣小学教书时经朱务平、徐风笑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徐风笑、徐清汉又在徐楼先后介绍了徐从荣、徐清江、徐从山等人加入中国共产党,12月,成立中共临涣(宿县)独立支部领导下的徐楼支部,徐清汉为支部书记。徐从吉还有三个儿子,二儿子徐清理,三儿子徐风三、四儿子徐清鲜。徐从谦的家境并不穷,家有土地近百亩,另外家里还有一个织布坊和染坊,日子过得还算殷实从容。由于徐从谦是位中医先生,并开有药铺,所以他对种地和染坊之类都不感兴趣,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所以后来随着家里增人添口,分家时,只要了二十多亩地留作口粮家用,其余土地和家当全都分给了弟弟徐从吉。

现在,徐从谦家里来了找他治病的人,他的精神马上又来了,他顾不得去抱他自己从未见过的孙子,一心一意正给病人扎针。等徐风笑、邵恩贤他们吃过饭,徐从谦给病人也治好了病。当他走到堂屋才给儿子、儿媳妇说几句话,徐风笑的母亲刷罢锅洗好碗就匆忙来到堂屋冲着老伴说:“别啦了,叫孩子去西院睡觉去吧!”“爸爸,我不睡觉,我要和奶奶在一起玩。小徐舒转脸对徐风笑说。“好,你不困,跟奶奶玩。”邵恩贤插话说。说罢,邵恩贤抱着英特尔同徐风笑一起在徐从谦的引领下到西院织布坊里睡觉去了。

才回到家,小徐舒对农村的一切都感到新鲜。由于没什么可玩的,她独自在院里转了一会,就来到了奶奶的身边,嚷着奶奶讲故事给她听。奶奶见她这么小就懂事,一时不知讲啥好才是。笑了笑,走过来拉着小孙女的手坐在靠堂屋门东旁的一个小板凳上坐下玩了起来,她双手拉着小孙女的手一边运动一边唱起来:

拉拉,拉到干娘家,

吃个白饼,

卷个菜瓜,

吃嗒吃嗒家去吧。

临走给个老南瓜,

背不动,朝家送,

累得毛高撅个腚。

奶奶的话音刚落,逗得小徐舒嘻嘻直笑。奶奶见小孙女如此的高兴,拉着小孙女的手又唱了起来:

小红孩,跩一跩,

问恁娘家有多远,

七里路,八里多,

南边有个樱子棵,

樱子棵影一影,

南边有个莲花井,

莲花井连一连,

南边有个果子园,

果子园里拉大车,

车上坐的谁?

坐的麻大姐,

脚又小,脸又白,

两个妈妈横打捶。

什么车?

铁边车。

什么牛?

弯骼老舐牛。

什么鞭?

大鞭合小鞭。

一打一罡烟。

呸!呸!呸!

俺不要,

俺要东边的小花轿。

小徐舒两眼笑得开了花,说:“奶奶,您唱的真有意思,再唱一首吧!”“好,奶奶再给你唱一首。”奶奶说着,拉着小孙女的手接着又唱了起来:

小巴狗,跟娘走,

娘放屁,烂臭气,

关上门,唱大戏。

小徐舒一听,喷地笑出来,她撒开奶奶的手,高兴地欢蹦乱跳,拍着小手说:“奶奶唱的真好笑!”奶奶说:“你要是听呀,三天三夜也唱不完。”就在这时,大门外传来了孩子们的喧闹声:

对对,对花瓶,

恁的花瓶十二层,

金瓶嚓,银瓶嚓,

一对小姐跪倒吧!

小徐舒一听外边有小孩在嬉闹,就更加高兴,说:“奶奶,我要到院外去给人家玩。”说着,就朝大门外跑。这时,奶奶也慌得站起来,两只脚颤颤巍巍,一步一步紧跟着小孙女迈出大门,伸出两只手,拍着掌说:“乖孩子,别给人家磨牙行?”小徐舒答应着:“知道了,奶奶!”

小徐舒来到庄里大街上靠南边一点一棵大槐树下站着,她看到七、八个小孩手拉手围成一个圆,听他们嘴里齐声唱着:

小丫头,挎笆头,

挎到南地摘豌豆。

豌豆没开花,

捏着鼻子哭到家。

家里没有人,捏着鼻子哭到林,

林上有个剥羊的,

一叫老羊剥地光荡的。

几个小孩玩的正欢,好像没有看到小徐舒在那里站着,他们又接着唱了起来:

小豆芽,弯弯钩,

俺到嫏家过一秋,

嫏娘看俺心欢喜,

妗子看俺翻眼瞅。

妗子妗子你别瞅,

豌豆开花俺就走。

小徐舒靠在大槐树上笑着拍起小手说:“你们唱得真好!”这时,几个小孩停了下来,其中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问她:“你是谁家来的客?”小徐舒用手一指,那小孩说:“噢,你是到徐医生家来的,你叫徐医生啥?在哪庄?叫啥子?”小徐舒说:“徐医生是俺老爷,我叫徐舒,从宿县来,俺住嫏娘家。”那小孩说:“说起来,你也是这庄人,这回来你还走吗?”小徐舒说:“以后就不走了,我和你们一起玩。”那小女孩走到小徐舒跟前拉着她的小手说:“来,咱们一起玩。”说着她们就手拉手重新围了一个圆圈,小徐舒也跟着学着边跳边唱:

小大姐,小二姐,

你拉风箱俺打铁,

挣了钱,给咱大,

咱大戴上红缨帽,

咱娘穿上咯蹬鞋。

咯蹬咯噔到门口,

门口发大水,

湿了懒姐的花裤腿。

接着,小徐舒又跟着唱了一首《小针扎》:

小针扎,

腊梅花,

亲家婆,

你坐下,

俺到南地逮鸡杀。

那鸡说:

“俺的脖子矬,

你咱不杀那只鹅?”

那鹅说:

“俺的脖子长,

你咋不杀那只羊?”

那羊说:

“俺四条白腿往前走,

你咱不杀那条狗?“

那狗说:

“俺白天咬人黑来哑,

你咋不杀那匹马?”

那马说:

“备上鞍任你骑,

你咱不杀那头驴?”

那驴说:

“俺推套磨,拉套麸,

你咋不杀那头猪?”

那猪说:

“你怪俺不怪,

俺是阳间的一刀菜。”

小徐舒同庄里的几个孩子一边唱一边玩,一会儿就跟他们混熟了。

太阳从天上消失了,隐没在辽阔的淮北平原和模糊的地平线后面。暮色从遥远的村庄暗暗地袭来,浍河大堤的树上本来还有几只花马喳子叫着,此刻也沉默了,树枝渐渐淹没在细密的阴暗里,一缕晚烟冉冉地向上升腾,缭绕着徐楼这个普通村庄的上空,渐渐地,整个徐楼庄如同蒙起一层轻纱。

天完全黑下来以后,从常沟大堤树林里走来一个人影,他从庄东头来到徐从谦医生的大门前,把门推开,走进院子里。

“风笑大哥回来了吗?”

“回来了,谁呀?”徐风笑放下碗筷,从有灯亮的堂屋里走出来,他向院子里的来人望着。在黑影里,他看到是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大高个子年轻人。

“我!后边王庄的李景福!”来人走过来,一把抓住徐风笑的手说:“你真是风笑大哥,可敢认识我了?”

李景福,1906年生,宿县临涣区徐楼村王庄人。1910年(清宣统二年),在他家乡流传着这样的民谣:“宣统两年半,大家喝稀饭。”这年的农历六月二十八日到七月十六日,大雨如注,天连水,水连天,加上永城县白洋沟的水浸入浍河,致使浍河水泛滥,临涣区境内平地水深丈余,庄稼淹没,房屋冲倒,家畜家禽也被汹涌的波涛席卷而去,人们妻离子散,卖儿鬻女。当时,王庄上的人有好几户竟死绝了人,李景福大娘饿死时没有棺材,是用小秫秸卷起来软埋的。为逃活命,他二姑娘和他二大爷的女儿苗姐也被卖给人家当童养媳。当时为养家糊口,他大和他哥就推着小车到河南、山西贩卖粮食。在王庄,姓李的门户小,不仅受地主的剥削,还要受坏人的欺压。村里有个叫王志伦的,他勾结吴、李家的土匪把他家仅有的一头小毛驴抢走,李景福的老爷拼命反抗,想夺回驴,被土匪用刀砍伤,他奶奶在西屋来吆唤人捉贼,东邻西舍虽都听见,但谁也不敢出来。几年后,李景福长大成人,为种好十几亩湖地,他大向地主借高利贷买了一头驴,因草料不足,到了春天,他大叫他牵着驴赶到地里去放。一天,王志伦的儿子借口顺便把他家的牲口给撵回家,结果到他家打上门骂上户。当时李景福气得真想同他拼个死活,可在他大他娘的劝阻下,只好咽下这口气。后来王志伦当甲长,更是仗势欺人。有一次登记地亩,王志伦家36亩地只登记7亩,而李景福家十几亩地也给登记7亩,李景福的大找王志伦给改一下,王根本不理。为寻生路,1925年,李景福参加了奉军,在张宗昌部下当了一名备补兵。队伍在徐州驻防期间,由于官吏贪污腐化,部队生活苦,加上训练紧张,士兵经常“开小差”。1928年,军阀混战,蒋介石打败了张宗昌,李景福趁机跑回家。当时,家里十分贫困,少吃无穿,李景福思想上很是苦闷。一次,他找到徐清汉、徐从山、徐从荣等好友聚集在徐从山家,想叫他们给指出一条生活的出路,徐楼党支部书记徐清汉问了他一些出外当兵的情况后,就劝他不要再东奔西跑了,穷人到哪里都找不到活路,要想翻身,就得团结起来跟恶霸地主、土豪劣绅斗。并告诉他本地已建立了农民协会。他当时听了这些话,心里热呼呼的。从此以后,李景福就一心想参加农会。这年八月,经徐从山介绍,他参加了农会。当时徐楼农会会长是徐从荣,临涣区农会会长是徐从吉。李景福参加农会后,胆子逐渐壮起来,有时不仅到附近村庄动员农民参加农会,而且还给农会送信,搞联络工作。1928年秋末,党员徐清彦找李景福谈话。不久,经徐清汉、徐从山介绍,在徐楼庙东常沟坡上举行入党仪式,宣布他入党,并编入徐清汉党小组过组织生活。

徐风笑把头伸到对方的面前,仔细打量着,又把李景福拉到灯亮处再一看:“噢,想起来了!”他扬着浓浓的眉毛,咧着嘴狠狠的说了一声,双手抱住了对方的肩膀,把李景福拉到屋里。

“我下午听俺庄来看病的人说,你和大嫂都从外地回来了,我有点不信,我急着吃过晚黑来饭,就顺常沟边到你家来了。风笑大哥,听说你七、八年才回来这一趟,你不知道俺们是多么想你和大嫂呀!……”

显然李景福对徐风笑的回来,感到有说不出来的惊喜。这时,徐风笑忙从口袋里掏出香烟,自己用火点燃两支,把一支递到李景福的嘴上,他看看家里人还在吃饭,于是便拉着李景福的手说:

“走,到西院织布坊里去!咱俩好好啦啦呱!”

两人出了大门,摸黑向右走了十几步,在一个马鞍过底门口停下。徐风笑开了门,并随手关好,用木棍顶上。他们走进三间土墩茅草屋里。

徐风笑用火柴点上煤油灯,说:“这里僻静些,咱们就在这里啦呱吧!”

李景福说:“这几间屋我比你熟,自从咱徐楼1926年成立党支部,这里就是党员的活动室,我自1928年入党后,就是这里的常客。”

“噢。”徐风笑一边说一边看着屋里,当门两间是通屋,里边放两台木制织布机,靠北墙有两个纺车子,南墙胡乱放着几个沙缸,正当门一张老式桌子,靠东墙有两条四条腿长凳子,屋里很脏,线头子满地都是,看来这里很长时间没人在这里织布了。他看到这些摆设,想到上午同邵恩贤两人抱着“英特尔”到这屋里睡觉时,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当时,他们实在是太累了,一睡就是一天,直到天黑他娘来喊他俩吃晚饭才起床。想到这,徐风笑改口说:“咱到东间单屋里啦呱去,可行?”“好。”李景福边说边去端油灯。东间屋有一个山墙,并留一个小门,屋内南边靠窗棂子下面有一张小桌,屋里有两条粗凳子,两个小板凳,屋内有两张床,一张靠西山墙,一张靠东山墙,两个床都靠北墙,床南头都摆一行比床稍矮点的土坯。李景福把油灯放在靠东山墙床头的土坯上,随后他却坐在西边床上,让徐风笑坐在东床上。徐风笑笑着说:“你来到俺家还这么客气。”

李景福说:“东床是咱宿县县委组织部长史广敬这几年到这里活动时睡的,当年咱江苏省委军委书记李硕勋也睡过这个床,党员有时在这里开会,晚了我就不走,睡在这西床上。这是我的老位。”

“白天我也是在这里睡的。”徐风笑兴奋地说着,随即也就坐下了。

李景福笑着问徐风笑:“你啥时候从外地回来的,这几年怎么样?”

“我是从上海经宿县岳母那里连夜回来的,今天早上才到。”徐风笑把声音放低些说:“19289月,我从宿县中心县委书记的位置上调到上海任中共法南区区委委员。19293月,受党中央的派遣去苏联莫斯科学习。1931年春回国后,做党的地下工作。1932年“一·二八事变”后,参加组织沪上抗日义勇军。后来在中央军委会的吴公勉的领导下,参与金华暴动和温州暴动,结果都失败了。以后就失去了组织关系,大部分时间为生存奔波,搬石头、抬木料出苦力,做小工,多次得病和挨饿差一点死了。后来在寻找党组织无望的情况下,无奈我们只有回家了。”

李景福心里难过的说:“没想到,大哥在外吃了那么多的苦,我还以为你混好了呢!唉,这几年咱家来也是一言难尽啊!这下可好了,你和大嫂回来啦,我们也有个偎头了,从今以后,你就领着俺们一切重新开始,好好干一场吧!”

说到这里,徐风笑并没有答话,他沉默了一会,从口袋里抽掏出烟,每人一支吸了起来,这时,他走到窗棂子跟前,望着外边,天已阴起来,徐风笑转过头来说:

“好吧,那就一切从头再来。现在你就给我说说这几年来的活动情况怎样?”

“怎么个说法呢?又从哪说起呢?”李景福有点犯愁地说。“我这点水平,叫干点啥还凑合,要是叫我用嘴说,真有点为难。”

“随便啦吧!想哪说哪。要么就从19289月我调走以后说起,啦啦你们都进行了哪些活动。”徐风笑笑着说。

“好!”李景福干咳了一声接着说:“自大哥19289月调到上海以后,咱们家乡白色恐怖相当厉害,党和农会组织都转入地下活动。一天,咱徐楼党支部负责人、农会会长徐从荣对我说:‘咱临涣的两任区委书记刘敬秋、李正明都叛党了,现在活动要注意点。’以后,我们的活动转入隐蔽。当时我们活动的地点,是在徐从荣的菜园里,活动的目的是稳定群众情绪,教育党员不要怕吃苦。有时我们还在陈口孜后边的三吴阁学校、祁集的祁庙孜学校开会,研究如何团结周围群众,壮大力量,从事斗争。

“经过大革命两年多的奋斗,咱临涣这一带的党组织不断发展壮大,除咱徐楼党支部外,还有临涣、童韩、七闸口、祁集、匪运5个支部,共产主义青年团、工人联合会、农民协会、妇女协会人员在增加,革命的力量也在壮大。1930611日召开的中央政治局会议上,通过了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宣传部部长李立三起草的《新的革命高潮与一省或几省的首先胜利》的决议,通过了李立三拟定的以武汉为中心的全国中心城市和集中全国红军攻打中心城市的计划。613日,中共江苏省委为贯彻执行中央政治局会议通过的决议,向各地党组织发出23号通告。要求沪宁、津浦、陇海沿线的党组织,在中心城市必须坚决组织产业工人大罢工,在农村要组织地方暴动,占领城市,建立苏维埃政府。随后,中共徐海蚌特委依照江苏省委的指示,在徐州组织津浦铁路、陇海铁路两路的同盟罢工,在各县组织农民暴动,发动游击战争。6月中下旬,中共江苏省委军委书记李硕勋和省军委委员咱宿县人赵良文及委员徐怀云来到徐州,经过与中共徐海蚌特委研究,按照中央和省委的指示,决定组建中国工农红军第15军,特委书记陈资平任军长,萧县、铜山和咱宿县的农民武装分别改编为红军第一、二、三师,泗县和宿迁等县的农民武装分别改编为红军独立师。省委军委书记李硕勋和徐海蚌特委委员冷其英负责组建红三师和指导咱宿县、临涣、百善、岳集、五铺、濉溪、古饶、夹沟、东三铺、水池铺、石弓山等地的武装暴动。同期,中共徐海蚌特委、中共宿县县委、中共萧县县委,改为土地革命行动委员会,成为党、团、工会合一的军事化组织,以图适应武装暴动的需要。咱宿县的县委书记赵龙云改任行委书记。7月初 ,宿县行委派丁禹畴陪同省军委书记李硕勋来到百善区委所在地胡楼,与当地党的负责人陈钦盘、陈文甫、赵建五、赵西凡等人联系,并召开党员会议,将中共百善区委改建为百善区行动委员会,陈钦盘任书记,会上并制定了反军阀战争、没收地主土地、建立红军和成立苏维埃政府的行动纲领。还提出“打到黄老海”和“取消烟捐”等口号。后来,又在前赵营孜小圩子西北角赵建五家开会,研究举行暴动的有关问题,会上,一部分人同意立即暴动,与国民党反动派和地主豪绅进行生死的斗争,而赵西凡、赵建五等人认为,现在敌强我弱,暴动条件尚不成熟,应积极把广大青年农民组织起来,尽快壮大革命力量,想尽一切办法搜集枪支,扩大武装。最终这个意见组织上没有采纳。会后,省军委书记李硕勋随即同中共江苏省委巡视员阮啸仙、徐海蚌总行委负责人冷其英和宿县行委书记赵龙云联系,研究决定宿县各地的武装暴动统一在710日举行,并向全县秘密传达这个决定。省委军委书记李硕勋、咱县行委丁禹畴紧张做完以上工作之后,又马上来到临涣,与临涣区党的负责人孙铁民、徐清汉、张怀善、陈志岩等人联系,在临涣土城西城墙墙坡上召开党员会议,当时,临涣支部的单士英、七闸口支部的刘允五、祁集支部的祁士彬,都参加了会议,咱徐楼支部是派我参加的。会上,决定将中共临涣区委改组为临涣区行动委员会,陈志岩任行委书记,孙铁民、徐清汉、张怀善、陈朝珠、吴醉松、张继光、陈允芳为委员。会上,省军委书记李硕勋还就组织农民武装和举行武装暴动问题做了动员报告。他说:‘国共两党分裂了,国民党反动派现正在疯狂惨害咱共产党人,我们要建立自己的武装,来保卫革命的力量和已取得的胜利果实,没有枪杆子,我们就要挨打,革命也不能取胜,咱穷人也就不能当家作主,建立的苏维埃政权也就不能保住。在国内,国民党内部矛盾进一步激化。1929年三、四月间,爆发了蒋介石对桂系李宗仁的将桂战争。以后又爆发了蒋介石、阎锡山、冯玉祥三派之间的战争。今年5月,阎锡山、冯玉祥在中原和鲁西南又打了起来,李宗仁、张发奎在湘粤桂边界,又发生了对蒋介石的大规模战争。频繁不息的军阀混战,加深了人民的苦难,同时也削弱了军阀自身的力量,在客观上咱们共产党也有了大的发展,革命事业开始走向复兴。总的形势,都表明全国新的革命高潮马上就要到来。根据中央和军委的指示,乘军阀混乱局势,举行全国暴动。各地只要有一个共产党也要把红旗竖起来。配合全国行动,争取一省或几省的首先胜利。’省委军委书记李硕勋还结合本地形势说:‘在皖北临涣这一带,1922年,这里就有了群化团,1925年,朱务平、徐风笑、刘之武等在这里就建立了党支部,在党的领导下,临涣、百善、徐楼一带农民运动搞得轰轰烈烈,先后组建了农民协会和农民自卫军,并开展了对土豪劣绅、北洋军阀的斗争。1926年夏天,临涣及周围地区的几百名农协会员,强割了封建大地主袁三的麦子,秋后,徐楼地区各村大领会联合起来要求地主增发毛巾、草帽和工钱,并提出不答应这些条件坚决不上工。由于声势闹得很大,迫于压力,地主不得不答应。这一切都说明,群众是有觉悟的,现在举行暴动一定能够成功。’他还激励大家起来暴动要勇敢些,不要怕吃苦,他说:‘过去我们的队伍在六安大别山区打游击时,被敌人围困在山上,仅靠喝米汤坚持斗争了三天,最后取得了胜利。’人们听了他的报告,很受鼓舞,激动地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像是有喜事临门,又好像有什么不可预测的事情到了眼前,各自怀着既兴奋又沉重的心情,考虑着怎样投入全部的精力,争取暴动的胜利。但是暴动起来是什么样子,谁也不能想像。临散会前,会议还决定在暴动前由临涣区行委委员、区农民协会委员长孙铁民带领吴延瑞等负责印发传单、张贴标语,做好群众的思想发动工作。省委军委书记李硕勋宣布暴动定于710日举行。全面布置大致妥当,就散会了。各支部代表冒着酷暑,急急忙忙走回去。省军委书记李硕勋、县行委丁禹畴,在孙铁民、徐清汉和我的陪同下,又来到咱徐楼,当晚就住在这里,并在这里连夜召开徐楼支部会议。第二天,又在咱徐楼庄东头常沟沿上召开暴动动员会,徐从山、张怀善、徐从荣、徐清海等党员和一些意志坚定的农会会员50多人参加,当时徐清汉的媳妇陈良嫂子也高兴地来了,会上,区行委委员、咱徐楼支部书记徐清汉传达了昨天的会议精神,鼓励大家,团结起来,建立红军,成立苏维埃政府。会上,我也兴奋地站起来,号召大家积极行动起来,参加暴动。省军委书记李硕勋看到大家斗志高扬,也站起来愉快地说:‘乡亲们,起来吧,参加红军,打土豪分田地!’话音刚落,孙铁民举起拳头大喊:‘干!干!拉起红军起来暴动!打倒恶霸地主!’他的声音浑厚有力,听起来使人感觉到说话的人是那样高大,那样的雄壮。这时,人们由不得举起拳头,张开大嘴高声喊着:‘中国共产党万岁!’‘红军万岁!’喊声高昂又响亮。会议开始的时候,人们还小心谨慎,低着嗓子说话,现在一个个就如同小老虎一样地跳跃起来,好像暴动的日子已经到来,就什么也不怕了,扯个嗓子喊个痛快。常沟岸边,树叶在热风中‘哗哗啦啦’响着,常沟的水在悠悠地向南流淌着,当时谁也不会想到在常沟边上开着这样的会议。”

说到这里,徐风笑打断了李景福的话,站起来说:“咱徐楼人就是讲正义重感情啊!”此时,屋内床头上点着的油灯,灯焰烧得正旺,照得徐风笑、李景福两人的脸上橙红橙红,照得这间屋子墙上也亮堂堂的。徐风笑递给李景福一支烟,李景福叼在嘴上头伸过来在灯上点着,吸了两口,接着说:“散会以后,省军委书记李硕勋和咱宿县行委丁禹畴,在孙铁民、张怀善、徐从荣和我的陪同下,就来到徐清汉家,研究怎样组织红军,筹集枪支弹药问题,当说到要做一面红军军旗时,在场的徐良嫂子就从屋里拿出她结婚时娘家陪嫁的红包袱皮子立即要做,这时,徐清汉就掏出笔在纸上画出红旗的图形,并画好镰刀斧头的式样对媳妇徐良说:‘看,就照这样做。’徐良用黄布剪着镰刀斧头,剪得整整齐齐,缝在红旗上。她小心谨慎,一针一线地缝着。每个针脚上,缝着她对革命的热情,对党的深情,缝着她对暴动的希望,缝着她对丈夫的爱恋。她挺了一下身子,出了口长气,说:‘盼着吧!红军扛着这面红旗闹暴动,就是咱老百姓的天下,有了这面旗,将来大家不受气不受压,都会过上好日子。’我听到这,心就翻腾起来,伸手把胸膛一拍说:‘说的好哇!嫂子!你这一句话,算是把我心里的话掏出来了。为了这面红旗,要暴动!’听我这么一说,徐清汉两手叉在腰里,在地上走来走去。看样子,他觉得真正当家作主了。就在这时,大门响了。我前去开门,一看是徐从山带着百善行委书记陈钦盘和胡楼支部的陈钦元来了。陈钦盘向省军委书记李硕勋报告说:‘李军委,今天上午,百善团防局派七八个团防队员催缴烟款,当到达胡楼村时,我和组织暴动的其他同志商量,认为时机已到,当即组织群众将团防队员全部用绳子捆起来,并收缴了他们携带的全部枪支。陈钦元还当着他们的面,把带有镰刀斧头的红旗树了起来,并说,我们是共产党,代表穷人的,不准你们向穷人征捐要款,我们马上还要攻打团防局。你们也是受苦人出身,记住穷人不能欺压穷人。愿意干的就跟我们一起干,不愿干的就回家好好种地。不要在团防局里欺压百姓了。当时他们都点头称是。后来大意了,由于对他们看管不严,有两个队员挣开绳子跑了。出了这样的事,我想应该立即向你报告。经打听你在徐楼,我就马上同陈钦元一起跑了十几里路赶到这里来了。’听陈钦盘说的这个情况,在场的人都感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时,徐清汉插话说:‘今天才76日,离全县总暴动的710日还差4天,怎么办?应该拿出一个万全之计才对。’为避免走漏消息,省军委书记李硕勋决定提前武装暴动。最后,他和在场的徐清汉、丁禹畴、孙铁民、陈钦盘、张怀善、徐从荣商量后决定,李军委随同陈钦盘、陈钦元一起立即回胡楼把百善各地的农民武装集中到胡楼,徐清汉、张怀善、孙铁民、徐从荣把临涣各地的农民武装迅速集合到徐楼。同时决定,百善的红军明天上午攻打百善团防局后,队伍在徐楼会合,然后红军队伍开往宿县同全县的红军队伍会合,最后,一举攻克宿县城。同时,李军委还安排丁禹畴把提前举行武装暴动的决定通知宿县行委,要求宿县各地的武装暴动提前到77日举行。”

说到这里,李景福皱着眉头,对徐风笑说:“风笑大哥,你说,这跑了的两个团丁要是回到团防局报告,啥事不就暴露了吗?当时,我这心里真是不安啊!”

床头上的油灯冒出深蓝色的火焰,袅袅地颤抖。颤抖的光亮,鼓荡着他俩的情绪。光亮的墙壁上,映着两个黑色的人影,一动也不动。徐风笑发觉他的脸色有点难看,知道他心里当时有顾虑,便安慰他说:

“陈钦元可能年轻,感情一时冲动才这样做的。”

李景福点点头,大声地说:“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啊!”

徐风笑说:“既然事情出来了,不能怕,当时得想办法应付才是。”

“说到怕么?”李景福爽快地说了一声“他们真有胆,”又说下去:“77日清早起来,胡楼、前赵营孜、后赵营孜、阎庙孜、后李家、土营孜、马乡、满乡、史庄等地的农民武装300多人手持枪支、大刀、长矛、铁叉集中到胡楼村前赵营孜东门外,当时,有声望的党员、地主出身的赵建五、赵西凡、赵宗礼等兄弟四人领着他们家的长工,带着平时看家的十几支长短枪也来到了这里。江苏省委军委书记李硕勋宣布将百善区农民武装改组为中国工农红军第十五军第三师第一团,陈钦盘任团长兼政委,王秉仁任一营营长。他们打着红一团的大旗,佩戴红色臂章,以清算烟款为名,在省委军委书记李硕勋和陈钦盘的率领下,向百善进军,准备采用突然袭击和里应外合的战术,一举打下国民党百善区团防局。队伍途经陈老家时,又逮了四个下乡催烟款的团防队员。首先红军尖兵连陈钦元、赵元俊、裴贯明等人到达百善集西南园,发现敌团防局已有准备,看来偷袭不成。当整个红军队伍到达后,团防局的一个排长从圩子里出来假装谈判说:‘不要误会,咱们都是乡亲,有事可商量,不要动武,不缴粮不纳款,要枪要子弹,我回去给局长说说。’红军当场表示要面见局长说理,可狡猾的敌人看到红军扛着红旗,手持武器,声势浩大,吓得边说别走到圩子里把圩门关上了。红军队伍随即一阵冲杀,枪声、呐喊声响成一片,这时五铺的赵礼秀、赵贯一也率领农民武装前来会合增援,一时红军队伍士气高涨。在李军委的指挥下,红军队伍组织多次强攻,终因敌人据寨防守严密,激战半天也没能攻下。根据当时的形势,天近午时,李军委指挥部队主动撤退。当红军队伍撤退到百善集西南拐黄林时,又活捉了前国民党百善区团总谢省三,经审讯,他是单身骑马去临涣团防局求援的,随将他逮起来,同时决定,一部分红军和伤员就地转移,仅留近百名年轻力壮的红军战士向徐楼方向撤退。当红军队伍途经海孜村时,又与地主武装发生枪战,这时谢省三乘机逃跑,尖兵连红军战士赵元俊发现后,遂持枪追赶,并把他捉回。在海孜,战斗一直持续到太阳斜西,才把土豪家丁打退。随后红军队伍又朝咱徐楼这里撤退。

“傍晚,当省委军委书记李硕勋带领红军队伍路过俺王庄庄头,看到屋墙上贴有‘打土豪分田地!’‘红军万岁!’‘共产党万岁!’‘打倒恶霸地主!’的标语时,扛着红旗、手拿大刀长矛、身背步枪列着整齐的红军队伍,每个战士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地笑脸,像是在过大年,他们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咱徐楼后边的一个打麦场上,在这里,徐清汉、孙铁民、徐从吉、张怀善、徐从荣、徐从山、陈宜汉、吴长锐、吴增才等近百名农民武装,已坐着等候多时了,等百善的红军队伍一到,我们就立马站起来,鼓掌欢迎,徐清汉高兴地前去同李硕勋握手,一些战士干脆冲上去同他们拥抱。就在这时,中共临涣支部的陈朝珠也带领农民武装来到这里会合,这时,徐清汉叫我去他家扛早已准备好的暴动红旗,我跑着到他家一看,红旗已被陈良嫂子绑在院内的一颗大树上迎风飘扬,陈良嫂子站在红旗下对我说:‘红旗在俺家里插着已经快半天了,百善的红军都来了?’我说:‘都来了。’她高兴地说:‘扛去吧,暴动的日子就要到了!’我没有话说,胸口里就像架着一团火,是那样的兴奋,立即从树上解下绑着红旗的泥叉,双手举起,大步朝俺庄前场里走去,陈良嫂子跟在后边,走着,笑着。前来会合参加暴动的红军队伍看我摇着红旗走来,人们一齐鼓掌,像春雷暴响,震撼着浍河岸边的树林。孙铁民伸起粗胳膊大拳头,张开簸箕那么大的嘴,喊着:

‘中国共产党万岁!’

‘红军万岁!’

“红军一齐跳起脚喊起来,喊得真是天摇地动、回音缭绕,喊得鸟雀高飞,喊得云片落地,天也更加晴朗了。徐清汉听着响亮的喊声,看着红军欢腾跳跃,不停地搓着手看着自己的媳妇陈良微微地笑着,陈良嫂子也情真意切地瞅着我手中飘扬的红旗欢笑着。太阳落了,烟囱上冒出晚烟,咱徐楼村家家户户的妇女们都开始忙开了,有的去自家菜园里摘北瓜割韭菜,有的去摘茄子和豆角子,有的去摘南瓜和洋柿子,还有的把家里的小鸡也杀了,他们做好了饭,户户都请两位红军战士去他们家里吃晚饭。原来请红军吃饭是徐良嫂子事先同咱徐楼村的妇女们商量好才这样做的。

“晚饭后,红军战士都主动回到原来的打麦场上集合,点名时,唯独陈宜汉、赵元俊等人没有回来。原来,晚饭时,陈宜汉听说赵士举家窝有枪支,不愿拿出来支援红军暴动,于是,他就带两名红军战士去赵家,要赵士举把枪拿出来,不拿就点火烧赵的房子,后来在赵元俊的劝说下,就没有烧房子。等他们回到场里,赵士举又主动把枪交给徐清汉,受到在场红军战士的热烈鼓掌。这天晚上,徐楼小学的学生宣传队还为红军战士演了关于打土豪分田地方面的戏,同时小演员们还朗诵了徐清汉写的歌谣:

可怜许多逃荒的,

穿的不遮体,

吃的不充饥,

还有那小孩子哭哭又啼啼。

今天到这里,

明天到那里,

随你到哪里,

都是一样的,

没有一个富豪人家可怜逃荒的。

“红军战士听了这首《可怜逃荒的》,都很受鼓舞。演出结束后,红军队伍在场里原地休息,明天暴动的日子就要到了,一个个怀着异样的心情,盼望着她的到来。此时尽管是夏天,蚊子叮咬,可百善的红军打了一天的仗,也都累了,临涣的红军白天发动群众、张贴标语、筹集枪支弹药,忙了一天,也乏了,他们想着想着很快都睡着了。就在红军入睡后,省军委书记李硕勋在咱坐的这间屋里主持召开了由徐清汉、孙铁民、赵建五、赵西凡、陈钦盘、陈文甫、张怀善、陈朝珠、吴醉松、徐从荣、徐从吉、史广敬参加的临涣区、百善区行委及徐楼、胡楼支部负责人会议,研究下一步行动方案。会议认为徐楼离临涣太近,红军在这里住一夜,很容易走漏消息,有被敌袭击的危险。于是会议决定,第二天天亮之前,暴动武装向叶刘湖转移,同时通知临涣、百善两区尚未集中的农民武装到叶刘湖会合,然后再以优势兵力夺取百善、临涣,占领广大农村,建立苏维埃政权。”

“原来的计划不是红军在咱徐楼会合后,开往宿县吗?”徐风笑插话说。

“唉,这不是百善团防局没有攻下,情况有变化么,真是计划跟不上变化呀!”

“这样做会不会影响整个宿县的暴动?你说说,第二天这红军向叶刘湖转移,情况又怎样?”徐风笑想听个详细。

“是这样。”李景福慢慢的说下去:“78日,蓝蓝的天角上还有几颗大明星,省军委书记李硕勋将全部农民武装在红军晚上休息的场里集合起来,然后由徐从荣扛着红旗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向咱徐楼前庙转移,在咱徐楼庙,徐从荣把一面血红的大旗,插在庙上,看上去红旗迎着风,呼啦啦地飘着。红旗照耀着天空,上写‘工农红军第十五军三师第二团。’红军已经在庙前松树林里排好队伍,每人身上带着长枪短棍和大刀,有鸟枪火炮,还有打兔子的筒子枪,个个肩上带着红袖章。这时,省军委书记李硕勋宣布临涣区农民武装为红十五军三师第二团,徐清汉任团长兼政委,一营营长徐从荣,二营营长张怀善,我为尖兵连连长。

“这天早晨,红霞满天,我们红一、二团扛着红旗,排着整齐的队伍在李军委的率领下,沿常沟堤朝南走,队伍过了曹桥,顺着临涣到宿县的公路朝东走,到骑路王家庄东头,红军队伍又调头朝北直走六里路,便到了叶刘湖。叶刘湖是一个东西长四里多路,南北宽二里多路,有近千人的大庄,庄的四周有围沟,庄里有十几米高的炮楼2座。叶刘湖周边村庄稀少,朝东离大刘家有七里,朝南离骑路王家六里,朝北离小叶家有六里多,朝西及西北方向是一个大湖,离最近的海孜也有十二里。庄西头500多米处还有一条涡沟,西北通往常沟,东南流向浍河,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当李军委带领200多人的队伍与咱临涣行委书记陈志岩、党员张华坤组织的农民武装会合后,首先把红旗插在炮楼上,并立即在庄周围撒上岗。上午9点多钟,红军队伍刚住下,敌人就来了。国民党百善区团防局长寿振岭率领百善、临涣两区的团防队员从北、西、南三面将叶刘湖包围,李军委、徐清汉、陈钦盘立即命令红军战士占据炮楼和庄上所有交通要道上的有利地形,向来犯的敌人射击。红军战士,大部分都是初次打仗,个个心上都噗通乱跳,又高兴又是害怕。炮楼上、房子的高处,枪声不断,离远听来,有清脆的枪声;粗暴的土炮声,夹杂着红军战士的呐喊声,震动着田野。红旗插在高高的炮楼上,迎风飘扬,这就是咱受苦农民在古老的农村里,同国民党反动派展开的一场血与火的战斗。由于暴动的红军占据有利地形,再加上红军战士越打越勇,敌军始终没能攻进庄来。红军猛烈地开火,打得敌人躲到庄外的小秫秫棵里偷偷向我开枪。就这样,战斗一直僵持着。傍晚,敌军增援部队越来越多,攻势越来越猛,刚组建的红军作战虽然很勇敢,但缺乏军事训练,没有作战经验,且弹药得不到补充。于是,省军委书记李硕勋召开了由徐清汉、赵建五、陈钦盘、赵西凡、孙铁民参加的紧急会议,会上,李军委分析说:‘敌人有备而来,如果红军继续孤军作战,时间长了,有被敌人消灭的危险’。会议当即决定夜间突围出去分散隐蔽。暴动的红军坚持战斗到黄昏,李军委命令红军战士实施从庄东头敌人进攻薄弱的方向突围,由我和赵元俊带领尖兵连担任后卫掩护撤退。在激烈的枪声中,红军队伍边战边撤,各自应战,结果,队伍被敌人打散。当我们尖兵连最后离开叶刘湖时,敌人的总攻开始了,可就在这时,被百善红军活捉的国民党前百善区团总谢省三趁乱脱逃,幸好被赵元俊发现,赵又回过头来追赶谢省三,当追到叶刘湖庄东北拐一块坟地时,他举起手枪连打几枪把谢打倒在地。当赵元俊赶上我们,回过头来一看,叶刘湖火光冲天,我们知道敌人放火烧了房子,这时,我们愤怒地举起枪,对向通红的火光连放几枪,才东去追赶红军队伍。”

徐风笑完全被李景福谈的发生在家乡的胡楼、徐楼、叶刘湖暴动的事所吸引,一听到暴动的队伍被敌人打散,他关切地问:“这些暴动的红军后来又怎样,可有啥危险?”

“李军委和暴动的红军战士真为革命作难,我这心里样也觉得难过。”李景福心里闷得实在不行,悄悄地对徐风笑说:“当时,我们带着枪经大刘家、陈大湖涯朝东南宿县方向奔去。一路上很少见人,当我们紧追到五铺西南拐的干鱼头时,才见到有李军委、孙铁民、史广敬、赵建五、张玉璞等几人,后来我们辗转到宿县西十里铺,这时,天就快亮了,于是我们就藏到一个小秫秫地里隐蔽起来,当时,大家又累又饿,只有靠咂秫秸充饥,度过了一天。79日晚上,我们就到宿县找到了宿县行委秘书王东藩,由他带领我们到石家圩孜他家里隐蔽起来。在隐蔽期间,李军委一面派人打探东三铺、水池铺暴动的消息和中共江苏省委巡视员阮啸仙、徐海蚌总行委负责人冷其英、宿县行委书记赵龙云等人的下落,一面又继续策划举行古饶、夹沟暴动。当他得知东三铺、水池铺暴动失败和赵龙云被捕后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的消息,心情十分沉重。7月中旬,为了确保古饶、夹沟暴动能够成功,李军委在赵建五的陪同下,在陆庙主持召开古饶行委负责人和濉溪部分党团员参加的会议,研究古饶、夹沟武装暴动问题。同时,李军委又派史广敬、孙铁民、王东藩、吴醉松和我分别到胡楼、徐楼、宿城,联络胡楼、徐楼、叶刘湖暴动及东三铺、水池铺暴动被打散人员,参加古饶、夹沟武装暴动。

“古饶、夹沟暴动失败以后,咱徐楼前庄小孙家的孙铁民潜到宿城,隐蔽在宿县省立第四职业中学的桑园里,不幸被临涣集一个外号叫‘摇头红’姓孙的叛徒出卖而被捕。在宿县监狱审讯室里,敌人问他:‘你是共产党员吗?是谁介绍你参加共产党?你是否参与策划叶刘湖、古饶暴乱?’孙铁民干脆地说:‘我是共产党员,谁也没介绍我参加共产党,是我自愿参加的。要杀就杀,不必多问。那不是暴乱是暴动,我们拿起枪杆子,就是要打倒你们这些国民党反动派!革命不怕死,怕死不革命!’敌人又问:‘还有那些人参加暴乱?’孙铁民说:‘你们不要太得意,那!暴动的人多了,多得数不清,也不知道叫啥名。’敌人哈哈的狂笑一阵,说:‘你好坚决!打!’皮鞭像雨点子落在他的身上,不大会,蓝条褂上沾满了血迹。敌人看用硬的不行,就用金钱、地位、美女等无耻手段,威逼利诱,想从他口中得到党的秘密,可他只是冷冷一笑,始终没说党的一字秘密。气急败坏的敌人,又动用大刑,把他的一条腿撬断,可他毫无幸生的念头,他咬了下牙根,瞪起眼睛,咧开大嘴,喊出来:‘打倒蒋介石!红军万岁!’敌人无计可施,便于7月中旬一个阴沉沉的清早起来,把孙铁民绑在一个牛拉大车上,在宿城大街游街示众,当时,我在人群中,看到他五花大绑站在大车上,他的前后都是刺刀,浑身上下,衣服都被鲜血染红,可他却昂首挺胸,看看深远的天上,大喊一声:‘打倒国民党反动派!中国共产党万岁!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万岁!’但是周围尽是带枪的兵,也实在是无可奈何。大车在朝东关刑场前行,突然他在人群中好像看到我,于是又大声说:‘红军是杀不完的,砍了我一个,还有后来人!’当时我强忍着悲愤,目送着坚强的战友,真想冲上去同敌人拼命,可我看到他那逼人的目光,用理智压住了一时感情的冲动。后来,在东关刑场,随着一声枪响,孙铁民倒下了。可他才29岁呀!”

李景福说到这里,他的眼睛里泛着泪水,望着徐风笑。徐风笑的脸色像铁样的严肃,沉重,他的心被李景福所说的敌人残暴所激怒,同时觉得能有孙铁民这样的战友而又感到自豪。于是,他就深情地说:“自‘五卅’惨案后,孙铁民就积极参加学生革命运动。1925年,在临涣由我和朱务平介绍,孙铁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26年,他受党派遣去武汉学习,1927年回临涣任宿县县委委员、临涣区委书记,在他的组织下,临涣的农协会、光蛋会、大领会、工商学各界组织相继建立起来,农协会发展到四五千人,斗争了大地主袁三和土豪劣绅,并取得了胜利。后来孙铁民加入了红军参加了暴动,他虽然牺牲了,可他为革命不怕死的精神,将永远激励着咱们,向前,向前,向前!”徐风笑说完这些,两人谁也没有吱声。整个屋子沉静下来,只听到外面风刮树叶的声音。李景福沉闷了一会,又说下去:“孙铁民牺牲以后,国民党宿县当局更加疯狂地搜捕和镇压暴动红军和共产党人,很多中共党团员遭通缉,有的被捕,有的被杀害,黑色的雨云笼罩着整个宿县大地。红军战士、共产党员陈钦胜、璞育才被捕,古饶行委负责人赵含红、赵培元、陈龙桂和烈山煤矿特支书记赵皖江等被通缉。鉴于当前的白色恐怖,李军委召开由赵建五、丁禹畴、王东藩、徐清汉、陈钦盘、史广敬等人参加的会议,决定分散到外地隐蔽,保存力量,待机再起。7月下旬,赵建五陪同中共江苏省委军委书记李硕勋到了徐州。赵建五把随身携带的短枪交给了徐海蚌总行委,他即被派到国民党军队里搞兵运。而赵西凡、陈望坡、吴长瑞、吴延瑞、吴增才、陈钦元、赵礼秀、赵元俊、史广敬、赵义申等几十个党员都先后前去上海通过咱宿县老乡赵干和王久福寻找党的组织。他们在中共江苏省委工作的赵干和在中央军委工作的王久福的介绍下,与中共中央秘书长柯庆施和中共江苏省委书记李维汉接上组织关系。随后,吴醉松、张怀善和王香圃等人被派到中央军委主办的游击战争训练班学习。

“在咱的家乡徐楼,灾难就像锈钝了的锉刀,在迟钝地锯锉着人们的生命。庄里的青年几乎都参加了红军,暴动失败了,他们隐蔽在外,有家不能归。庄里的老年人和中年妇女们关紧了大门,低头守在家里。女孩子、年轻的媳妇们,藏在小秫秫地里,不敢回家,不敢见人。年纪小的破小子怕受牵连被抓,牵着牛驴,去走亲戚。咱的家乡当时真是一片凄凉、惊慌和恐怖。磨难的日子,再苦也得受。咱徐楼党支部负责人、红军营长徐从荣,暴动失败后,他因隐蔽不周,被捕后入宿县监狱。在狱中,敌人对他软硬兼施,百般的酷刑,他却守口如瓶,怒目相对,党的秘密,只字不提,只说自己是一个贫穷的农民。敌人无计可生,把他定为政治犯处以无期徒刑。徐从荣的被捕,使咱徐楼更加恐怖,窒息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自古饶、夹沟暴动失败以后,一开始我和孙铁民住在宿县行委秘书王东藩家一间小屋里,孙铁民被捕牺牲后,经团徐海蚌特委组织部长赵干介绍,到宿城一个推面卖的冯永清家隐蔽,自徐从荣被捕后,形势更加紧张,此时,宿县党组织考虑到我如再宿县继续待下去恐怕要出问题,后经宿县行委秘书王东藩介绍,我就到濉溪口子找到了中共濉溪中心区委书记李时庄,他安排我在他家杂货店里卖油、卖面,熟悉情况。过几个月,李时庄派我到河南永城县找中共宿县中心县委委员高化玉和党员邵恩元接头。到永城后,我被派到胡庄秘密联络站搞联络工作。后来我又被派到薛湖与党员刘屏江、陈礼祥接头,他们安排我到曹玉廷的小饭店里以卖呼辣汤为掩护,做党的秘密工作。当时薛湖学校的老师郑桂月、陈文钊以教书做掩护,做党的地下工作,我经常与他们联系,在一起开会。有时刘屏江还叫我扮作卖花生的到薛湖火神庙,给在那里以开烟店为掩护人称郭胡子的徐州特委领导郭子化送信联络。

19324月,我本家的哥哥到永城县薛湖找到我,说俺老爷、奶奶都有病,要我回家一趟。回到家,俺老爷、奶奶见到我就哭,说你一个人在外一年多不家来,俺整天担惊受怕的,想你都想有病了。俺大对我说,一些参加过暴动的人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家,只要到陈海仙那里说一声就没有事了。当时,我一个人去陈海仙那里,俺大还不放心,就叫俺哥领着我去。陈海仙是咱徐楼后庄陈圩子人,1889年人。他大陈允光是清末名医,清光绪34年,也就是1908年,他在宿城正谊学堂念书时,参加了孙中山创办的同盟会,后考入南京政法大学政法科读书。毕业后任临涣县立第二高等小学校长。他思想比较开明,经常向学生灌输民主和民族的思想,指导学生阅读《新青年》、《每周评论》等进步书刊,深得学生的爱戴。1923年,在临涣集周、段两家封建势力的排挤施压下,愤然辞去校长职务,后去了河南省,国民革命军第二军军长胡景翼委任他为滑县县长,任职期间,廉洁、清政、爱民,他看不惯国民党贪官污吏,不到一年就辞职回家了。回来时,他除随身带一张列宁画像及《共产党宣言》等书籍外,没有任何珍贵财物。回到家,他的生活一直都十分简朴。19306月,胡楼、徐楼、叶刘湖暴动时,陈海仙任国民党临涣区区长,他对当时国民党政权的镇压政策,一直持消极态度,对暴动红军及其家属,千方百计进行开脱。暴动失败后,国民党宿县政府在全县捕杀共产党,要求驻在东岳庙的国民党连长和临涣团防局长周丙爱带领军队和团防队去清剿徐楼,陈海仙得知这一情况后,一面派人偷偷地给咱徐楼人通风报信,早作准备,一面又主动劝那个连长说:‘这几个毛胡子不劳大军了,区团防局就可以把他们收拾了。’陈海仙说服连长后,又找到周丙爱说:‘暴动的红军都吓跑了,他们的家属有何罪呢?咱们是地方人干地方事,要看得长远,可不能胡弄啊!’周丙爱听他说得有理,只好听他的。随后,周丙爱随同陈海仙带领临涣区团防队到临涣城东和徐楼绕了一圈,空放几枪把群众吓跑,回来向那个连长应了差,咱徐楼也就免遭了一场大灾。这年秋天,陈海仙在临涣集文昌宫创办宿县第七区区立乡村师范学校,任义务校长。由于他倾向革命,他所聘请的老师陈粹吾、王建东、张灿五等都是共产党员。陈海仙是一个开明的人,对咱共产党是有感情的,他利用当区长这个职务,让参加暴动的青年到他那里登记个名字,既是为了他们能够公开地回到家安心的生活,也是为了自己这个国民党区长在必要时对上头有个交代,目的是为了保护这些曾参加过暴动的乡亲。等我由俺哥带着去见陈海仙的时候,他正在家里吸烟。陈海仙对我说:‘你来了就没啥了,在家安心吧。’他又问我:‘我的学生都在哪里?如果你知道就叫他们都回来吧,只要我这个区长干着,就没有人敢找他们的麻烦。’我说:‘好。’过一会,我就同俺哥一起回家了。到家的第二天,我就来到了徐从吉大叔家,他问我这一年多在外的情况,我都如实地告诉了他。我问他的情况,他说:‘暴动失败后,在徐州过了三个多月后,就到几家亲戚家隐蔽,1931年刚过年,家来捎信说,只要到陈海仙那里登记一下,就没事了。开始我有点担心,到家过几天,才到陈海仙家去的。他说:‘都是前后庄,乡邻乡亲的,不就那么一点事么,有啥大不了的,你一大家子人家,全靠你呢,在家安心种地就是了。’他说完,我就回家了。这都过去一年多了,真的平安无事。听他这么一说,我也就安心了。俺爷俩又说一会话后,我就问徐清汉现在在哪里,他很难过的对我说:‘193110月清汉来信说,暴动失败以后,他就跟随江苏省省委军委书记李硕勋来到南方参加了红军。来信还说,李硕勋是一个智勇双全的好党员好领导,他被选为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委员后,又参与领导组建了红十七军的工作,19315月,担任两广省委军委书记、红七军政治委员,8月被国民党逮捕,后在海口被杀害。他来信还说,红军是杀不完的,我们要继承李硕勋干革命不怕死的精神,咱们的革命一定会成功。’当时我听到李军委牺牲的消息,难过得流了泪,过了一会,我又问徐从吉大叔,徐清汉现在的情况咋样,可他摇头叹气不再回答。后来被我问急了,他难过地说:‘上个月突然有人给我捎来一封清汉从国民党监狱中写的信,要我寄一笔钱去,钱如要到的早,也许还能活着,如到的晚,就永远见不到他了。听捎信的人说,清汉是被红军派进国民党军队里搞兵运的,一次,他在同他人一起组织士兵哗变时被俘,敌人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是一个普通的叛兵,只要家里拿钱来做保,就有可能释放,不然一律枪毙。清汉来信说的那笔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我和你大婶算了算,不把家里的房子和地卖完是凑不够的,如果卖了,家里还有徐清理、徐风三、徐清鲜几个孩子,这一家老小今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当时,我又想,过去国民党把俺哥徐从谦抓到宿县,要他说出他儿子徐风笑的下落,他说他儿子是党员,几年不在家,真不知到哪去了。敌人看问不出结果,就索性把他打入宿县大牢,后来有人捎信说,只要拿钱就可把俺哥赎回,俺嫂子心急,家里的钱不够,又把卖地的钱配上,才把钱送去,结果也没把俺哥从监狱里赎回来,白白叫他们敲去一笔钱。后来还是俺哥用自己的医术给宿县县长的女儿治好了病,由县长说情,才把他放回来。现在清汉在监狱,来人捎信寄钱去赎,这可又是一个圈套呢?即使把钱寄了去也不一定能换回大儿子清汉的命呀!我和你大婶想前思后,犹豫不定,一拖再拖也没把钱寄去,前些日子,传来了清汉被枪毙的消息。本想把这事瞒着儿媳陈良,可这纸里包着火,咋能瞒得住呢?她知道后气得给俺老公公俩哭着大闹一场,说:‘为啥不把寄钱救清汉的事给俺说,家里花干卖净就是我到娘家借也要去救啊!恁咋这么狠心啊,能救不去救,清汉不是恁身上掉的肉吗?清汉不是恁儿吗?是恁叫我失去救清汉的机会,清汉是恁俩害死的呀!’她连哭带骂跑到自己的屋里搂着我小孙女的头嚎啕大哭起来,一时一家人谁也没有话说,一家人都哭成了泪人。’说到这里,徐从吉大叔眼泪叭嗒地往下掉,我也跟着难过地掉泪,随后,我就默默地来到陈良大嫂的屋里,只见她面容憔悴,眼睛呆呆地直看着她怀里抱的孩子,与往日那个热情活泼俊俏的陈良大嫂相比,真是判若两人。她看我来了,眼睛一亮,抱起孩子斜头朝我身后瞅了瞅,她看是我一个人来的,她抱着孩子坐下来,就低着头问:‘啥时来的?’我说:‘来两天了。’她又问:‘这一年多都在哪里?’我说:‘我一个人开始在濉溪后来到永城。’沉默了一会,我看她很难过的样子,好像又在想清汉哥,眼泪流了出来,当时,我想安慰她两句,也不知说啥好,甚至连清汉哥的名字也不愿提,恐怕刺痛她的心。我干坐了一会,起身就走了。陈良大嫂完全沉浸在悲痛中,她睡在被窝里,只是流泪,不想吃饭,也不想喝水。徐从吉大婶整天坐在她的床头边上,说:‘我的好孩子,起来吧,起来吃饭吧,不吃饭,你要有个好歹,俺也没法活了,人死不能复生,清汉不在世了,你还有两个闺女,以后的日子还要过呀!’她说:‘我没有清汉,咋着过,活着还有啥意思,还有啥指望!’就在这个时候,史广敬来到了徐从吉大叔家。史广敬,百善区史庄人,1927年春,经赵西凡、陈钦盘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暴动失败后,他到上海寻找党组织,后任中共长淮特委交通员。前些日子,他听说临涣区参加暴动的人员都陆续回来了,于是他就以来做帮工为由到了徐楼。当他听说当年暴动的红军团长徐清汉为革命牺牲了,他就找到咱徐楼的党员徐清海、徐志友和我一起特地找到陈良大嫂安慰一番。史广敬说:‘弟妹,这次暴动失败了,孙铁民和咱宿县的县委书记赵龙云都被国民党杀害了,还有好多人都被捕了,听说李军委也牺牲了,现在清汉牺牲了,他们都是为革命流血。弟妹,你也是为革命做过事的人,你想,咱不能让他们的血白流,咱们应该继承他们为革命不怕死的精神,不低头,不悲观,振作起来,团结一致,扛起革命的红旗,为他们报仇,将革命进行到底。只有这样,咱才能活得像个人样。’陈良大嫂听了这话,心里感到豁亮了。19325月,史广敬和徐从吉大叔恢复了咱徐楼支部,这时,陈良大嫂腰杆也挺起来了,当了咱徐楼党支部的交通员。从此以后,凡是革命人员经过徐楼,都会到她那里看望,不论白天黑夜,她都热情招待,从不厌烦,临走还给盘缠,带干粮,真是体贴入微。咱徐楼支部常在夜里开会,有时也让她参加,因此,招来一些人的非议,可陈良大嫂心怀坦然,毫不介意,一心想的是按照党的指示,做好革命工作,1935年春,她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从此,咱徐楼支部又多了一名新党员。”

徐风笑一口气听完发生在家乡的这些事,心里就像大海的波涛,久久不能平静。当他抬起头来,才感到天已经很晚了,这时,他听到外边呼呼的风声,风里夹着雨点,打得树叶啪啪响,远远的传来了隆隆的春雷声。他刚才完全沉浸到李景福所说的人和事里去了,李景福提到的那些党员,很多同志过去都同他一起战斗过,听了他们的事迹,一阵子高兴,一阵子悲伤。最后他对李景福说:

“俺叔徐从吉可在家?”

李景福说:“昨天,他陪同咱宿县县委组织部长史广敬去七闸口、胡楼、马乡、满乡几个支部调查了解情况去了,事后他们还要去宿县,到宿县监狱里看望当年暴动的红军营长徐从荣,说给他送些春天换洗的衣服。这一去不知哪天回来。从吉大叔临走前又开了一个支部会,党员的活动临时由我负责,他家里的事全由陈良大嫂操办。……”

李景福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到外面“砰砰砰”的敲门声,李景福急忙站起来,轻轻走到院内小声问:

“谁?”

“我。”

李景福一听是陈良的声音,急忙前去开门。

不大会,屋里进来两个人,在灯光下,徐风笑仔细看看,一个是自己的妻子邵恩贤,怀里抱着“英特尔”,另一个漂漂亮亮稍高些的女人怀里抱着小徐舒,徐风笑急忙站起来,还没等他开口,邵恩贤就对丈夫介绍说:“风笑,这是咱清汉弟弟的好媳妇陈良。”话音刚落,陈良放下怀里抱的小徐舒,一头扑倒在徐风笑的脚下,她两只手紧紧抓住徐风笑的大腿,大哭一声:

“我的亲人那……”

   


皖北煤电恒源股份五沟煤矿 协办

矿长 李建 党委书记 张小求


本栏目由中共宿州市埇桥区委党史研究室支持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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